孟子·公孙丑(上)解读
孟子·公孙丑(上)解读
作者:【先秦】孟子
公孙丑问曰[1]:“夫子当路于齐,管仲、晏子之功可复许乎[2]?”孟子曰:“子诚齐人也,知管仲、晏子而已矣。或问乎曾西曰[3]:‘吾子与子路孰贤[4]?’曾西蹵然曰[5]:‘吾先子之所畏也[6]。’曰:‘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?’曾西艴然不悦[7],曰:‘尔何曾比予于管仲[8]?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,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,功烈如彼其卑也[9]。尔何曾比予于是?’”曰:“管仲,曾西之所不为也,而子为我愿之乎[10]?”曰:“管仲以其君霸[11],晏子以其君显。管仲、晏子犹不足为与?”曰:“以齐王,由反手也[12]。”曰:“若是,则弟子之惑滋甚。且以文王之德,百年而后崩,犹未洽于天下。武王、周公继之,然后大行[13]。今言王若易然,则文王不足法与[14]?”注释:[1]公孙丑:孟子弟子,齐国人。 [2]以上两句意为,如果先生在齐国当政,管仲、晏子的功业能够再度实现吗?当路:当权;当政。管仲:名夷吾,字仲,齐桓公之相,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时第一个霸主。许:兴起。赵岐注:“犹兴也。” [3]曾西:名申,字子西,曾参之子。 [4]吾子:对友人的昵称,相当于“吾兄”“老兄”。子路:孔子弟子仲由,字子路。 [5]蹵(cù)然:不安的样子。 [6]先子:已去世的长辈。这里指曾西的父亲曾参。畏:敬。 [7]艴(bó)然:恼怒的样子。 [8]此句意为,你为何竟拿管仲与我相比?何曾:为何竟然。曾:竟然;居然。 [9]以上三句意为,管仲得到君主的信任是那样专一,执掌国政是那样长久,而功业却是那么微不足道。 [10]以上三句意为,管仲,是连曾西都不愿效法的,你以为我会愿意吗?为:同“谓”。认为。 [11]此句意为,管仲使他的君主称霸天下。以:使。 [12]以上两句意为,以齐国的实力而称王天下,易如反掌。由:同“犹”。好像。 [13]以上五句意为,以文王的仁德,活了近百岁才去世,尚且没有做到使天下和洽。武王、周公继承他的事业,然后才使德政广泛推行。周公:姓姬,名旦,周文王之子、武王之弟,因采邑在周(今陕西岐山北),称为周公。曾辅佐武王伐纣灭商,统一天下;后又辅佐成王,巩固了周初的统治。 [14]以上两句意为,现在您把称王天下说得这样容易,那么文王也不值得效法了吗?若易然:这样容易。若:如此;这样。易:容易。然:助词。原边注:朱熹:“齐人但知其国有二子而已,不复知有圣贤之事。”(《集注》)管仲得齐国之大,得其君信任之专,而不能称王天下,是以不足法也。曰:“文王何可当也[15]。由汤至于武丁[16],贤圣之君六七作,天下归殷久矣,久则难变也。武丁朝诸侯,有天下,犹运之掌也。纣之去武丁未久也,其故家遗俗,流风善政,犹有存者;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干、箕子、胶鬲[17],皆贤人也,相与辅相之[18],故久而后失之也。尺地,莫非其有也;一民,莫非其臣也;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,是以难也[19]。“齐人有言曰:‘虽有智慧,不如乘势;虽有镃基,不如待时[20]。’今时则易然也[21]。夏后、殷、周之盛,地未有过千里者也,而齐有其地矣;鸡鸣狗吠相闻,而达乎四境,而齐有其民矣[22]。地不改辟矣[23],民不改聚矣,行仁政而王,莫之能御也。且王者之不作,未有疏于此时者也;民之憔悴于虐政,未有甚于此时者也[24]。饥者易为食,渴者易为饮。孔子曰:‘德之流行,速于置邮而传命[25]。’当今之时,万乘之国行仁政,民之悦之,犹解倒悬也。故事半古之人,功必倍之,惟此时为然。”注释:[15]文王何可当也:怎么能和文王相比。 [16]武丁:商代帝王,后被称为高宗。 [17]微子:商纣王的庶兄,名启。微仲:微启的弟弟。王子比干:纣王叔父,因多次劝谏,被纣王剖心而死。箕(jī)子:纣王叔父。胶鬲(ɡé):纣王之臣。 [18]相与:共同。辅相(xiànɡ):辅助。 [19]以上六句意为,当时,没有一尺土地不属于纣王所有,没有一个百姓不归纣王统治,然而文王却从方圆百里的地方兴起,所以是很困难的。 [20]以上四句意为,虽然有智慧,不如趁形势;虽然有锄头,不如等农时。镃(zī)基:今写作镃。锄头。 [21]今时则易然也:现在的时势就很容易做到这样了(指称王天下)。 [22]以上六句意为,夏、商、周三代兴盛时,没有哪个国家的土地超过方圆千里,而齐国却有那么辽阔的土地;(夏、商、周三代兴盛时,)国都鸡鸣狗叫的声音,边境上都听得到(指夏、商、周国都狭小、人烟稀少),而齐国却有那么众多的百姓。达:达到。 [23]地不改辟矣:土地不需要再开辟。改:重新。辟:开辟。 [24]以上四句意为,况且,一统天下的君王不出现,没有比现在隔得更久;百姓忍受暴政的折磨,没有比现在更厉害。憔悴:动词。困顿。 [25]以上两句意为,德政的流行,比驿站传递还要迅速。置邮:驿站。原边注:文王虽形势不利,仍百里之地行仁政而称王天下,是其可法也。当今之时,最宜于行仁政称王天下。点评:本章论王霸之辨,为孟子在齐国时与弟子公孙丑之间的对话。孟子尊王贱霸,故对管仲、晏婴的功业不屑一顾。那么,为何管、晏助其君主称霸天下,而文王行王道,历经三世才有所成?又如何对王、霸的现实功效做出解释和说明呢?这是宣扬王道者必须正视的问题。孟子认为虽然“王不待大”(),称王天下未必一定就是大国,但推行王道还是需要一定的客观形势和条件的。管仲掌握当时强国齐国之政,又得齐桓公的信任,由于不行王道,故只是助桓公成就霸业,而没能称王天下。文王在力量悬殊的形势下,行王道而终于称王天下。这说明王道不仅具有正当性,在功效上也远胜于霸道。进而提出,当今之世,齐国如推行王道,必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。
【资料图】
孟子曰:“以力假仁者霸,霸必有大国[1];以德行仁者王,王不待大[2]——汤以七十里,文王以百里。以力服人者,非心服也,力不赡也[3];以德服人者,中心悦而诚服也,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[4]。《诗》云[5]:‘自西自东,自南自北,无思不服[6]。’此之谓也。”
注释:
[1]以上两句意为,用武力假借仁义的可以称霸,所以称霸必须是大国。 [2]以上两句意为,用道德推行仁政的可以称王,称王不一定要是大国。待:等待。引申为依靠。 [3]以上三句意为,用武力使人臣服,人们不是真心服从,只是力量不够。赡(shàn):足。 [4]以上三句意为,用道德使人归服,是心悦诚服,就像七十子服从孔子。七十子: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记载,弟子盖三千焉,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。《史记·仲尼弟子列传》记载,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七人。七十是取其整数。 [5]《诗》云:以下三句出自《诗·大雅·文王有声》。 [6]以上三句意为,从西从东,从南从北,无不服从。思:助词。无义。
原边注:
霸道以力服人,王道以德服人。
点评:
本章论王霸之辨。强调霸道“以力服人”,不能使人真心服从;而王道“以德服人”,可使天下人心悦诚服。称霸必须是大国,而小国行仁政也可称王天下。
孟子曰:“仁则荣,不仁则辱。今恶辱而居不仁,是犹恶湿而居下也。如恶之,莫如贵德而尊士,贤者在位,能者在职。国家闲暇,及是时明其政刑,虽大国必畏之矣。《诗》云[1]:‘迨天之未阴雨[2],彻彼桑土[3],绸缪牖户[4]。今此下民[5],或敢侮予[6]?’孔子曰:‘为此诗者,其知道乎[7]!能治其国家,谁敢侮之?’今国家闲暇,及是时般乐怠敖[8],是自求祸也。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。《诗》云[9]:‘永言配命[10],自求多福[11]。’《太甲》曰[12]:‘天作孽,犹可违[13];自作孽,不可活[14]。’此之谓也。”
注释:
[1]《诗》云:以下五句出自《诗·豳风·鸱鸮》。 [2]迨(dài):趁着。 [3]彻:剥取。桑土(dù):指桑树根的皮。土:通“杜”。根。《诗》省“皮”字。 [4]绸缪:紧密缠缚。 [5]此:《诗》原文作“女”。 [6]以上五句意为,趁着天晴没阴雨,剥些桑树根上皮,补好窗子和门户。从今你们下面人,有谁还敢来欺辱? [7]以上两句意为,写这首诗的人,大概是懂得道啊!其:大概。 [8]般(pán)乐:大肆作乐。赵岐注:“般,大也。”怠敖:亦作“怠慠”“怠骜”。怠慢骄傲。 [9]《诗》云:以下两句出自《诗·大雅·文王》。 [10]永:长久。言:念。配命:配合天命。 [11]以上两句意为,永远想着配合天命,自己求来多福。朱熹《集注》:“永,长也。言,犹念也。配,合也。命,天命也。” [12]《太甲》:《尚书》中的一篇,已失传。现在《尚书》中的《太甲》,系晋人伪作。 [13]违:避开。 [14]以上四句意为,上天降灾,还可以躲;自己作孽,就无处逃。活:《尚书》原文作“逭(huàn)”。逃避。
原边注:
仁与不仁,在己不在人。
点评:
本章讨论仁政。认为行仁政可以带来荣耀,不行仁政则会带来耻辱。荣耀和耻辱都是自取的,由己不由天。至于如何实行仁政,孟子主要谈到尊德贵士,选贤与能,及时修明政教刑法,而勿放纵骄奢。
孟子曰:“尊贤使能,俊杰在位,则天下之士皆悦,而愿立于其朝矣。市,廛而不征[1],法而不廛[2],则天下之商皆悦,而愿藏于其市矣;关,讥而不征[3],则天下之旅皆悦,而愿出于其路矣;耕者,助而不税[4],则天下之农皆悦,而愿耕于其野矣;廛[5],无夫里之布[6],则天下之民皆悦,而愿为之氓矣[7]。信能行此五者,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。率其子弟,攻其父母,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[8]。如此,则无敌于天下。无敌于天下者,天吏也。然而不王者,未之有也。”
注释:
[1]廛(chán):市中储藏或堆积货物的宅舍。此用作动词,指对宅舍收租。征:征税。这里指对货物征税。 [2]以上三句意为,对于市场,只对作为仓库的宅舍收租而不对货物征税,或者依法对市场进行管理而不对宅舍收租。 [3]讥而不征:只稽查不征税。讥:查问。 [4]助而不税:出力以助耕公田,而不对私田收税。这是针对周代实行的“井田制”而言。 [5]廛:指宅舍,这里用作名词。 [6]夫里之布:“夫布”与“里布”的简称。夫布是一夫的劳役税,里布是一户的地税,布是古代的一种货币。 [7]以上四句意为,居住的地方,没有劳役税和额外的地税,那么,天下的人都会很高兴,愿意成为这里的居民了。氓(ménɡ):指从别处迁来之民。 [8]以上三句意为,(若有邻国想率领百姓攻打你)就好比率领“子弟”攻打“父母”,自有人类以来没有能成功的。
原边注:
天吏者,顺天应人、行仁政之官吏。
点评:
本章讨论仁政。提出仁政的五条措施,包括尊贤使能的用人政策,鼓励商业发展的经济政策,只稽查不征税的关卡政策,只助耕而不征税的农业政策,不征收劳役、住宅税的税收政策。孟子认为,实行这五项政策,就可以赢得士人、商人、旅客、农民的拥护和支持。而实行这五项政策的人,就好比是“天吏”,是上天派下的使者,必定会称王天下。
孟子曰:“人皆有不忍人之心[1]。先王有不忍人之心,斯有不忍人之政矣[2]。以不忍人之心,行不忍人之政,治天下可运之掌上。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,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[3],皆有怵惕恻隐之心[4]——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[5],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[6],非恶其声而然也[7]。由是观之,无恻隐之心,非人也;无羞恶之心,非人也;无辞让之心,非人也;无是非之心,非人也。恻隐之心,仁之端也[8];羞恶之心,义之端也;辞让之心,礼之端也;是非之心,智之端也。人之有是四端也,犹其有四体也[9]。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,自贼者也;谓其君不能者,贼其君者也。凡有四端于我者,知皆扩而充之矣,若火之始然[10],泉之始达[11]。苟能充之,足以保四海;苟不充之,不足以事父母。”
注释:
[1]不忍人之心:指同情、怜悯之心。 [2]斯:则。 [3]今:表假设。若;假如。乍:突然;忽然。 [4]怵惕:惊惧。恻隐:同情;怜悯。 [5]内交:结交。内:同“纳”。 [6]要誉:博取名誉。要:通“邀”。求。 [7]非恶其声而然也:也不是厌恶孩子的哭声而这样的。 [8]端:开端;源头。 [9]四体:四肢。 [10]然:同“燃”。 [11]达:冒出地面。
原边注:
人皆有不忍人之心,知扩而充之,仁政可行也。
点评:
本章继续讨论仁政,提出仁政的基础在于每个人都具有的“不忍人之心”,将性善论与仁政结合在一起,是《孟子》一书的重要篇章。孟子开宗明义地提出,每个人都有不忍人之心,先王将这种不忍人之心运用到政治上,便有了不忍人之政,也就是仁政。何以见得每个人都有不忍人之心呢?孟子举例说,假如有人看到一个孩子要掉到井里,必定会有惊恐恻隐之心的流露,他的这种表现并不是出于某种外在目的,比如讨好孩子的父母、博得乡人的赞誉等等,而一定是有内在原因,也就是有内在不忍人之心的存在。需要说明的是,孟子这里所举,乃是一个“示例”,而非一个例证。孟子举出此例,其目的是让每个人置身其中,设身处地,反省到自己亦必生“怵惕恻隐之心”,并援之以手,更进一步反省到自己以往的生活中亦有过众多类似的经历,从而洞见不忍人之心的存在。假如有人经过反省,认为自己从来没有恻隐之心、羞恶之心、辞让之心、是非之心,那他一定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了。
在肯定了人有不忍人之心,也就是恻隐、羞恶、辞让、是非之心后,孟子又讨论了恻隐、羞恶、辞让、是非四端之心,与仁义礼智四德的关系。认为恻隐之心是仁的开端,羞恶之心是义的开端,辞让之心是礼的开端,是非之心是智的开端。“端”字本作“耑”,“上象生形,下象其根也”(《说文解字》)。换言之,“端”即事物的萌芽、开始。“端”表明恻隐、羞恶、辞让、是非不是一种既定、完成的东西,从恻隐、羞恶、辞让、是非之心到仁、义、礼、智有一个生长、发展的过程,正如树苗到树木有一个生长、发展的过程一样。所以人虽然拥有四端,还需扩而充之,使其由星星之火发展成燎原之势,由汩汩泉水汇聚成大江大河。并进而指出,如果能扩充四端,便可以保有天下;如果不扩充四端,连家室也保不住。所以,孟子虽然肯定人有良知、良能,有先天的四端之心,但更强调对其扩而充之、后天培养,这是理解孟子性善论的关键。以下两章提到选择职业、邻里,以及向他人学习的重要性,这些都属于对善端的扩而充之、后天培养的内容。
孟子曰:“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[1]?矢人唯恐不伤人,函人唯恐伤人[2]。巫匠亦然[3]。故术不可不慎也。孔子曰:‘里仁为美[4]。择不处仁,焉得智?’夫仁,天之尊爵也,人之安宅也[5]。莫之御而不仁,是不智也[6]。不仁不智,无礼无义,人役也。人役而耻为役,由弓人而耻为弓[7],矢人而耻为矢也。如耻之,莫如为仁。仁者如射:射者正己而后发,发而不中,不怨胜己者,反求诸己而已矣。”
注释:
[1]矢人:造箭的人。函人:造铠甲的人。函:铠甲。 [2]以上两句意为,造箭的人唯恐不能射伤人,制造铠甲的人唯恐人被射伤。 [3]巫匠:巫和匠。巫:指巫医。匠:匠人。这里特指做棺材的木匠。赵岐注:“巫欲祝活人。匠,梓匠,作棺欲其蚤售,利在于人死也。” [4]里仁:与仁人为邻居,或谓住在仁者所居之里。 [5]以上三句意为,仁,是上天尊贵的爵位,是人间安稳的住宅。 [6]以上两句意为,没有人阻挡却不追求仁,这就是不明智。御:阻挡。 [7]以上两句意为,被别人役使却以为耻,就像造弓的人却以造弓为耻。由:同“犹”。好像。
原边注:
朱熹:“恻隐之心人皆有之,是矢人之心,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。巫者为人祈祝,利人之生。匠者作为棺椁,利人之死。”(《集注》)
点评:
孟子肯定人有“良知”“良能”,同时又强调后天环境、教育的重要性,二者并不矛盾,而是相得益彰。以人的成长为例,职业、环境就很重要,需要谨慎选择。但职业、环境只是外因,关键是内在的仁,这才是人之为人的价值所在。如果不懂得追求仁,便是不智。追求仁应有正确的方法,其好比射箭,应反求诸己,多检讨自身,而不是责怪他人。
孟子曰:“子路,人告之以有过,则喜。禹闻善言[1],则拜。大舜有大焉[2],善与人同[3],舍己从人,乐取于人以为善。自耕稼、陶、渔以至为帝,无非取于人者[4]。取诸人以为善,是与人为善者也[5]。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。”
注释:
[1]禹:儒家推崇的古代先王,曾奉舜命治理洪水,后成为夏朝开国君主。 [2]有:同“又”。 [3]以上两句意为,伟大的舜更了不起,善于与他人分享善。同:犹“共”。 [4]以上两句意为,从农夫、陶工、渔夫一直到成为天子,没有一项优点不是从别人那里吸取来的。 [5]以上两句意为,吸取别人的优点来行善,就是促使别人一起行善。与:帮助;赞许。
原边注:
我取他人之善,是亦助其为善矣。
点评:
本章论“与人为善”。子路、大禹、舜的共同特点是乐于向他人学习,向他人请益,“取诸人以为善”。这里的“善”是指人们在后天行为中形成的善言、善事、善行,而不是善性,但它又可以完善、充实我们先天的善。孟子特别指出舜“取诸人以为善”,向他人学习善,反过来又促使他人积极行善,这样人与人之间便会相互激励,共同追求善,这就是“与人为善”。
孟子曰:“伯夷,非其君不事,非其友不友。不立于恶人之朝,不与恶人言。立于恶人之朝,与恶人言,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[1]。推恶恶之心,思与乡人立,其冠不正,望望然去之[2],若将浼焉[3]。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,不受也。不受也者,是亦不屑就已[4]。柳下惠不羞污君[5],不卑小官;进不隐贤,必以其道;遗佚而不怨[6],厄穷而不悯[7]。故曰:‘尔为尔,我为我,虽袒裼裸裎于我侧[8],尔焉能浼我哉?’故由由然与之偕[9],而不自失焉,援而止之而止。援而止之而止者,是亦不屑去已[10]。”
孟子曰:“伯夷隘,柳下惠不恭。隘与不恭,君子不由也。”
注释:
[1]以上三句意为,到坏人的朝廷做官,与坏人交谈,就好像穿戴朝服、朝冠坐在污泥黑炭上一样。涂炭:泥淖和炭灰。喻污浊之地。 [2]望望然:扫兴貌。 [3]以上五句意为,推广这种厌恶坏人的心,他会感到与一个乡下人在一起,如果那人帽子没有戴正,自己也会不高兴地走开,好像会被玷污似的。浼(měi):玷污。 [4]以上四句意为,因此,虽然有诸侯用好言好语来聘请他,他却不接受。不接受,也就是不屑于同流合污。 [5]柳下惠:春秋时鲁国大夫,姓展,名获,字禽。因封邑在柳下(地名),谥号“惠”,故称为柳下惠。不羞污君:不以侍奉暴君为羞耻。 [6]遗佚:亦作“遗逸”。遗弃不用。 [7]以上两句意为,遭到遗弃而不怨恨,身处穷困也不忧愁。悯:忧伤;忧愁。 [8]袒裼(tǎn xí):肉体袒露。裸裎(chéng):露身。 [9]由由然:高兴貌。《韩诗外传》卷三引作“愉愉”。 [10]以上四句意为,所以悠然自得地与他人同处而不失自己的节操,要他留下就留下。要他留下就留下,这也是(因为他自以为能做到洁身自好而)不屑于离去。